2020年2月15日 星期六

《自由的窄廊》閱讀中的隨想(一) - 歷史的終結



歷史已經終結了嗎? 民主自由是否是人類的最後歸宿?

最近開始看《國家為什麼會失敗》的兩名作者(Daron AcemogluJames A. Robinson) 的新書《自由的窄廊》。


1989年蘇聯瓦解、柏林圍牆倒榻,西方世界對未來充滿樂觀的期待,認為世襲君主、法西斯集權和共產主義都已成為歷史的灰燼。

其中以日裔美籍學者法蘭西斯福山於1992年所著的《歷史之終結與最後一人》為代表,他認為自由民主和市場經濟是人類意識形態的最後勝利者,人類的政治形式將不會再有改變。

其後有許多學者認為福山的論點太過武斷,尤其杭廷頓教授1996年的《文明衝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提出世界的衝突雖脫離意識形態,但文化、宗教和貧富差距等將成為人類衝突的根源。



後續世界的發展果真不是全然的光明美好。九一一事件、亞洲金融風暴、雷曼次貸危機、ISIS、民主政治的缺乏效率等大陰霾不斷,近幾年又因川普當選和英國脫歐所象徵的民粹主義和保護主義,讓多數有識之士憂心忡忡。有部分人會覺得如新加坡或中國式的國家管控和威權統治是否是讓人民富足的另一種好的選擇。

民主自由和市場經濟是人類最接近完美的制度嗎? 是不是每個國家都可以走這條路? 民主政治一定是要遵循西方國家的模式嗎? 會不會只是歐美白人宰制世界的騙局?

《自由的窄廊》一書認為民主是在一條窄廊中孕育出來的。人們不容易進去,進去後也可能被震盪出來。有一張附圖是本書的精髓,以中國和分布在奈及利亞的蒂夫族為兩個極端的代表。


中國從秦朝以來,除短暫的民國統治(接近無政府狀態),都是在開明或極權的專制政權下,雖表面上遵循儒家宣揚的道德規範,實則是採行法家的統馭手段,是典型的「專制巨靈」。蒂夫族是很特別的族群,因為在二十世紀之前,他們並未產生酋長制度。原因是他們的社會習俗將「有權力」跟「邪惡巫術」兩件事綁在一起,所以對於任何一點國家機器都有很大的恐懼。無法管控巨靈,就不要創造出巨靈。可想而知蒂夫族無法得到國家巨靈帶來的好處,仍是四分五裂、進展停滯的社會。

歐美國家因三百多年來的三權分立、議會政治,國家巨靈已受到有效的制約,國家(或是菁英)跟社會(或是非菁英的民眾)得到適當的制衡,而世界上其餘的國家是位於國家權力和社會權力的哪個座標位置呢? 

上個月我剛看完《槍砲病菌與鋼鐵》作者賈德戴蒙的新書《動盪》,書中專章介紹了智利和印尼兩個國家,都曾由民主政權倒退為軍事獨裁,因為懼怕共產主義惡靈,人民忍受皮諾契特和蘇哈托的集權統治和大規模屠殺(印尼在1965年就殺戮了50萬人民)。書中介紹了另一國家-芬蘭,在二次大戰被蘇聯侵略,戰爭死亡人數近10萬,而戰後卻與殘暴的史達林政權維持良好的關係。芬蘭對蘇聯老大的妥協一度讓西方國家不滿,擔心成為其附庸,但芬蘭仍走出自己的一條路,現在是世界上國民所得和幸福感名列前茅的國家。

《動盪》一書在提到美國時,認為威脅其民主的是政治的「折衷妥協加速惡化」,競選經費的競爭、科技進步造成的交通便利(議員可馬上回選區服務選民)和選民「同溫層效應」更使政治趨向兩極化。賈德戴蒙認為由選舉產生的「社會不平等」和「階級不流動」都是美國民主很大的問題。



至於以色列歷史學家哈拉瑞在《人類大歷史》、《人類大命運》又有更深一層的擔憂。他提到人類三千年來受三種全球秩序宰制(金錢、帝國和宗教),後來發展了三大人文主義。社會人文主義」(包括各種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運動)和 進化人文主義」(法西斯納粹為代表)在目前已被 自由人文主義」所擊敗。未來因為電腦演算法的快速進步而產生的「科技人文主義」也很有可能讓自由人文主義」崩解。



手上最近拿到印度前央行總裁拉詹的新書《第三支柱》,準備和《自由的窄廊》一起閱讀。序言中說到在國家和市場外,唯有第三支柱「社區」再次屹立,人類的發展列車才不至於脫軌。這本書應該也會帶給我們更多的啟發。

邱吉爾曾說:『除去其他所有的已經被不斷嘗試的政體外,民主就是最糟的政體。』(Democracy is the worst form of government except for all those other forms that have been tried from time to time. 1947)

歷史會終結嗎? 會終結在哪兒? 是民主自由、無政府狀態、中國式的專制、數位獨裁? 還是有我們現在還未知的形式呢? 人工智慧突破奇點後,又可以讓我們有那些想像(請到我以前的文章 「AI 與人類的關係 - 一萬年後」 ) ? 這是全人類要共同尋找的答案。